2022年11月8日 星期二

比想像力更難的,是按自己價值觀行動的勇氣(轉載)

文章出於William Deresiewicz於2010年5月在Standford大學對大一學生的演講,翻譯是對岸翻的,中文標題也是對岸譯者下的,原始文章標題就是下方的[What Are You Going to Do With That?]

What Are You Going to Do With That?

我的題目提出的問題,當然,是一個經典的面向人文科學的專業所提出的問題:學習文學、藝術或哲學能有什麼實效價值?

你肯定納悶,我為什麼在以科技聞名的斯坦福提出這個問題呢?大學學位當然是給人們帶來眾多的機會,這還有什麼需要質疑的嗎?

但那不是我提出的問題。這裡的“做”並不是指工作,“那”也不是指你的專業。我們的價值不僅僅是我們的工作,教育的意義也不僅僅是讓你學會你的專業。教育的意義大於是上大學的意義,甚至大於你從幼稚園到研究生院的所接受的所有正規學校教育的意義。

我說的“你要做什麼”的意思是你要過什麼樣的生活?我所說的“那”指的是你得到的正規或非正規的任何訓練,那些把你送到這裡來的東西,你在學校的剩餘時間裡將要做的任何事。

如何從活潑能幹的19歲年輕人,變成了只想一件事的40歲中年人?

我們不妨先來討論你是如何考入斯坦福的吧。你能進入這所大學說明你在某些技能上非常出色。你的父母在你很小的時候就鼓勵你追求卓越。他們送你到好學校,老師的鼓勵和同伴的榜樣作用激勵你更努力地學習。

除了在所有課程上都出類拔萃之外,你還注重修養的提高,充滿熱情地培養了一些特殊興趣。你參加了許多課外活動,參加私人課程。你用幾個暑假在本地大學裡預習大學課程,或參加專門技能的夏令營或訓練營。你學習刻苦、精力集中、全力以赴。所以,你可能在數學、鋼琴、曲棍球等方面都很出色,甚至是個全能選手。

掌握這些技能當然沒有錯,全力以赴成為最優秀的人也沒有錯。錯誤之處在於這個體系遺漏的地方:即任何別的東西。我並不是說因為選擇鑽研數學,你在充分發展話語表達能力的潛力方面就失敗了;也不是說除了集中精力學習地質學之外,你還應該研究政治學;也不是說你在學習鋼琴時還應該學吹笛子。畢竟,專業化的本質就是要專業性。

可是,專業化的問題在於它把你的注意力限制在一個點上,你所已知的和你想探知的東西都限界於此。真的,你知道的一切就只是你的專業了。

專業化的問題是它只能讓你成為專家,切斷你與世界上其他任何東西的聯繫,不僅如此,還切斷你與自身其他潛能的聯繫。當然,作為大一新生,你的專業才剛剛開始。在你走向所渴望的成功之路的過程中,進入斯坦福是你踏上的眾多階梯中的一個。再讀三年大學,三五年法學院或醫學院或研究型博士,然後再幹若干年住院實習生或博士後或者助理教授。總而言之,進入越來越狹窄的專業化軌道。

你可能從政治學專業的學生變成了律師或者公司代理人,再變成專門研究消費品領域的稅收問題的公司代理人。你從生物化學專業的學生變成了博士,再變成心臟病學家,再變成專門做心臟瓣膜移植的心臟病醫生。

我再強調一下,你這麼做當然沒有什麼錯。只不過,在你越來越深入地進入這個軌道後,再想回憶你最初的樣子就越發困難了。你開始懷念那個曾經談鋼琴和打曲棍球的人,思考那個曾經和朋友熱烈討論人生和政治以及在課堂內容的人在做什麼。那個活潑能幹的19歲年輕人已經變成了只想一件事的40歲中年人。難怪年長的人總是顯得那麼乏味無趣。“哎,我爸爸曾經是非常聰明的人,但他現在除了談論錢和肝臟外再無其他。”

還有另外一個問題,就是或許你從來就沒有想過當心臟病醫生,只是碰巧發生了而已。隨大流最容易,這就是體制的力量。我不是說這個工作容易,而是說做出這種選擇很容易。或者,這些根本就不是自己做出的選擇。你來到斯坦福這樣的名牌大學是因為聰明的孩子都這樣。你考入醫學院是因為它的地位高,人人都羡慕。你選擇心臟病學是因為當心臟病醫生的待遇很好。你做那些事能給你帶來好處,讓你的父母感到驕傲,令你的老師感到高興,也讓朋友們羡慕。

從你上高中開始,甚至初中開始,你的唯一目標就是進入最好的大學,所以現在你會很自然地從“如何進入下個階段”的角度看待人生。“進入”就是能力的證明,“進入”就是勝利。先進入斯坦福,然後是約翰霍普金斯醫學院,再進入三藩市大學做實習醫生等。或者進入密西根法學院,或高盛集團或麥肯錫公司或別的什麼地方。你邁出了這一步,似乎就必然會邁出下一步。

也許你可能確實想當心臟病學家。十歲時就夢想成為醫生,即使你根本不知道醫生意味著什麼。你在上學期間全身心都在朝著這個目標前進。你拒絕了上大學預修歷史課的美妙體驗的誘惑,也無視你在醫學院第四年兒科病床輪流值班時照看孩子的可怕感受。

但不管是那種情況,要麼因為你使隨大流,要麼因為你早就選定了道路,20年後某天你醒來,你可能會納悶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是怎麼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這一切意味著什麼。不是說在寬泛意義的事情,而是它對你意味著什麼。 你為什麼做它,到底為了什麼呢。這聽起來像老生常談,但這個被稱為中年危機的“有一天醒來”的情況一直就發生在每個人身上。

真正的創新,是創造新的可能性,是創造你自己的生活

不過,還有另外一種情況,或許中年危機並不會發生在你身上。讓我告訴你們一個你們的同齡人的故事來解釋我的意思吧,即她是沒有遇到中年危機的。

幾年前,我在哈佛參加了一次小組討論會,談到這些問題。後來參加這次討論的一個學生給我聯繫,這個哈佛學生正在寫有關哈佛的畢業論文,討論哈佛是如何給學生灌輸她所說的“自我效能”,一種相信自己能做一切的意識。自我效能或更熟悉的說法“自我尊重”。她說在考試中得了優秀的學生中,有些會說“我得優秀是因為試題很簡單。”但另外一些學生,那種具有自我效能感或自我尊重的學生,會說“我得優秀是因為我聰明。”

我得再次強調,認為得了優秀是因為自己聰明的想法並沒有任何錯。不過,哈佛學生沒有認識到的是他們沒有第三種選擇。當我指出這一點時,她十分震驚。我指出,真正的自尊意味著最初根本就不在乎成績是否優秀。真正的自尊意味著,儘管你在成長過程中的一切都在教導你要相信自己,但你所達到的成績,還有那些獎勵、成績、獎品、錄取通知書等所有這一切,都不能來定義你是誰。

她還說,哈佛學生把他們的這種自我效能帶到了社會上,並將自我效能重新命名為“創新”。但當我問她“創新”意味著什麼時,她能夠想到的唯一例子不過是“當上世界大公司五百強的首席執行官”。我告訴她這不是創新,這只是成功,而且是根據非常狹隘的成功定義而認定的成功而已。真正的創新意味著運用你的想像力,發揮你的潛力,創造新的可能性。

但在這裡我並不是想談論技術創新,不是發明新機器或者製造一種新藥,我談論的是另外一種創新,是創造你自己的生活。不是走現成的道路而是創造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我談論的想像力是道德想像力。“道德”在這裡與對錯無關,而與選擇有關。道德想像力是那種能創造新的活法的能力。

它意味著不隨波逐流,不是下一步要“進入”什麼名牌大學或研究生院。而是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麼,而不是父母、同伴、學校、或社會想要什麼。即確認你自己的價值觀,思考邁向自己所定義的成功的道路,而不僅僅是接受別人給你的生活,不僅僅是接受別人給你的選擇。

當今走進星巴克咖啡館,服務員可能讓你在牛奶咖啡、加糖咖啡、濃縮咖啡等幾樣東西之間做出選擇。但你可以做出另外的選擇,你可以轉身而去。當你進入大學,人家給你眾多選擇,或法律或醫學或投資銀行和諮詢以及其他,但你同樣也可以做其他事,做從前根本沒有人想過的事。

比想像力更難的,是按自己的價值觀行動的勇氣

道德想像力是困難的,這種困難與你已經習慣的困難完全不同。不僅如此,光有道德想像力還不夠。如果你要創造自己的生活,如果你想成為真正的獨立思想者,你還需要勇氣:道德勇氣。不管別人說什麼,有按自己的價值觀行動的勇氣,不會因為別人不喜歡而試圖改變自己的想法。

具有道德勇氣的個人往往讓周圍的人感到不舒服。他們和其他人對世界的看法格格不入,更糟糕的是,讓別人對自己已經做出的選擇感到不安全或無法做出選擇。只要別人也不享受自由,人們就不在乎自己被關進監獄。可一旦有人越獄,其他人都會跟著跑出去。

在《青年藝術家的肖像》一書中,作者詹姆斯•喬伊絲讓主人公斯蒂芬•迪達勒斯就19世紀末期的愛爾蘭的成長環境說出了如下的名言“當一個人的靈魂誕生在這個國家時,有一張大網把它罩住,防止它飛翔。你們給我談論民族性、語言和宗教。但是我想沖出這些牢籠。”

今天,我們面臨的是其他的網。其中之一是我在就這些問題與學生交流時經常聽到的一個詞“自我放任”。“在攻讀學位過程中有這麼多事要做的時候,試圖按照自己的感覺生活難道不是自我放任嗎?”“畢業後不去找個真正的工作而去畫畫難道不是自我放任嗎?”

這些是年輕人只要思考一下稍稍出格的事就不由自主地質問自己的問題。更糟糕的是,他們覺得提出這些問題是理所應當的。許多學生在高年級的時候跟我談論,他們感受到的來自同伴那裡的壓力,他們想為為創造性的生活或獨特的生活正名。你生來就是為了體驗你自己的瘋狂的:瘋狂地打破常規,瘋狂地認為事事皆有可能,瘋狂地想到你有天賦之權去嘗試。

想像我們現在面臨的局面吧。這是對我們個體,對道德,對靈魂的一個重要見證:美國社會思想的貧乏竟然讓美國最聰明的年輕人認為聽從自己的好奇心的行動就是自我放任。你們得到的教導是應該上大學去學習,但你們同時也被告知如果你想學的東西不是大眾認可的,那就是你的“自我放任”。如果你是自己學習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的話,更是“自我放任”。

這是那個門子的道理?進入證券諮詢業是不是自我放任?進入金融業是不是自我放任?像許多人那樣進入律師界發財是不是自我放任?搞音樂,寫文章就不行,因為它不能給人帶來利益。但為風險投資公司工作就可以。追求自己的理想和激情是自私的,除非它能讓你賺很多錢。那樣的話,就一點兒也不自私了。

你看到這些觀點是多麼荒謬了嗎?這就是罩在你們身上的網,就是我說的需要勇氣的意思。而且這是永不停息的抗爭過程。在兩年前的哈佛事件中,有個學生談到我說的大學生需要重新思考人生決定的觀點,他說“我們已經做出了決定,我們早在中學時就已經決定成為能夠進入哈佛的高材生。”我在想,誰會打算按照他在12歲時做出的決定生活呢? 讓我換一種說法,誰願意讓一個12歲的孩子決定他們未來一輩子要做什麼呢?或者一個19歲的小毛孩兒?

唯一你能做出的決定是你現在在想什麼,你需要準備好不斷修改自己的決定。讓我說得更明白一些。我不是在試圖說服你們都成為音樂家或者作家。成為醫生、律師、科學家、工程師或者經濟學家沒有什麼不好,這些都是可靠的、可敬的選擇。我想說的是你需要思考它,認真地思考。我請求你們做的,是根據正確的理由做出你的選擇。我在敦促你們的,是認識到你的道德自由並熱情擁抱它。

最重要的是,不要過分謹慎

去抵抗我們社會給予了過高獎賞的那些卑怯的價值觀的誘惑:舒服、方便、安全、可預測的、可控制的。這些,同樣是羅網。最重要的是,去抵抗失敗的恐懼感。是的,你會犯錯誤。可那是你的錯誤,不是別人的。你將從錯誤中緩過來,而且,正是因為這些錯誤,你更好地認識你自己。由此,你成為更完整和強大的人。

人們常說你們年輕人屬於“後情感”一代,我想我未必贊同這個說法,但這個說法值得嚴肅對待。你們更願意規避混亂、動盪和強烈的感情,但我想說,不要回避挑戰自我,不要否認欲望和好奇心、懷疑和不滿、快樂和陰鬱,它們可能改變你預設的人生軌跡。大學剛開始,成年時代也才剛開始。打開自己,直面各種可能性吧。這個世界的深廣遠超你現在想像的邊際。這意味著,你自身的深廣也將遠超你現在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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