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頓先知”塞思·卡拉曼最新訪談:世界在變,美國未變,
投資需要思考很多事情
世界巨變
投資人和公民需要考慮新環境
很高興為大家介紹今天的演講嘉賓——塞思·卡拉曼(Seth Klarman)。其實,介紹塞思的最好的方式就是把演講台留給他發揮。畢竟,每當他闡述自己的觀點時,在我聽來都是字字珠璣、無比珍貴。
塞思是當年世界上最廣為人知的價值型投資人之一,在很多地方都被尊稱為波士頓先知。更重要的是,除了聰明之外,塞思還很熱情、善良並且意志堅定、慷慨大方。從他身上你不僅能感受到創造價值的藝術,還能感受到分配價值的藝術。
先從一個話題開始吧。我們遇到了很多複雜情況,像是低利率、烏克蘭衝突以及大幅波動的油價等。所以,塞思,當你觀察世界時,你看到的是什麼?
塞思·卡拉曼:達斯,非常感謝你對我的熱情介紹,我很願意參加會談,能從時刻不歇的嘈雜中抽身出來是一件好事,退一步真的會海闊天空。
此時此刻,有幾件事令我印象深刻。第一件是你所提到的低利率,但是,它已經開始走高,也應該走高,因為它已經被人為壓低了很長一段時間。我認為,當利率開始走高時,一些相關人員乃至整個體系都將受到衝擊,因為此前是長達35年的債券牛市。35年來,利率基本上一直在下降。
利率曾在35年前達到過巔峰,就美國國債而言,利率曾在35年達到過15%左右,如今只有2%或3%。甚至有一段時間,很多利率為零或者為負。
因此,我認為這將是一個巨大衝擊,將會考驗那些一直在做套期保值的金融機構,那些一直在推出原本不該推出的金融衍生品的金融機構,以及那些一直在試圖破圈並在其投資產品組合中承擔更大風險的金融機構;因為如果你不能通過債券獲利,人們就會去嘗試通過其他方式獲利。
目前,更高的通貨膨脹率也是對低利率的挑戰。我認為美聯儲幾乎必然會收緊利率,而且也許會收得比人們希望的更緊。
第二件是,我們經歷過一次史上最貴的股市。它在今年以來下跌了10%以上,但去年的市場上漲了29%。因此,你仍然可以在股票方面獲得不錯的收益。
今年有很多股票下跌了50%、60%、70%,甚至更多。而這種苦惱遍及不同資產類別,其中一些是最近通過SPAC融資方式或其它IPO融資方式上市的無利潤公司,一部分生物科技股也跌得很厲害。
我認為這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資本流入流出帶來的。從短期來看,股票市場由供需決定。從長期來看,企業內在價值發揮的作用意義更為重大。
此外,我還很憂心美國社會中存在的巨大分歧。不僅僅是南北地域分歧,也不僅僅是大城市與郊區或農村的環境分歧,更不僅僅是紅藍政黨立場分歧。這種分歧涉及更先進的技術以及相關方的受益地位,涉及就業市場的快速變化與大量工作崗位消失之間的矛盾。
我認為,對於那些對持反對意見的美國人來說,這是一個有益的提醒。對於那些反對民主的部分美國人來說,這會讓他們看到烏克蘭人民正在為他們自己的民主而英勇奮戰。
所以,達斯,現在存在著由資本流動和技術顛覆的巨大浪潮,對企業來說,要麼利用技術為自己謀利,要麼面臨著被新技術取代的風險。所以,投資人和公民需要考慮的東西有很多。
問題很多
但美國仍扮演重要全球角色
達斯·納拉揚達斯:你說到了兩件事,我想把這兩件事結合在一起講,一是全球世界的不確定性,二是美國是投資的安全避風港。
我想問的是,美國是否會因為“兩極分化”而走向自我毀滅?這種自毀的速度是否比全球其他地區更加迅猛?美國能維持投資避風港的地位嗎?
塞思·卡拉曼:我們經歷過大蕭條,在20世紀30年代的七八年裡,人們一貧如洗,看不到盡頭。擺脫困境的惟一途徑是第二次世界大戰。顯然,我們此時並沒有達到那種境地。
還有,人們總是滿懷深情地回顧20世紀50年代——至少有一部分人是這樣。然而那是一個存在嚴重不平等的時代,一個剝奪了有色人種權利的不平等時代。所以說,每個時代都是機遇和挑戰並存。
我認為美國是受上帝庇佑的。美國被廣袤的大洋包圍,一定程度上保證了美國的安全。美國的鄰居加拿大和墨西哥似乎都不太可能向我們發射火箭。而這種武力打擊或威脅正在別處發生,比如烏克蘭或東歐等地。
我認為,如果你用湯瑪斯·弗裡德曼的話來說就是美國擁有卓越的“軟體”,而他口中的“軟體”並不是指軟體行業。他指的是通往自由民主的“軟體”,公民通過投票形式選舉領導人。我們的制度有太多值得愛戴的地方,而它出自近250年前遠見卓識的締造者之手。
我們也擁有一些特定的繁榮引擎。矽谷是風險投資的核心地帶,波士頓也已經成為生物技術中心,而紐約、費城和其他城市也正在為各自的創業機會穩步發展。
而且,大學教育方面,沒有一個國家擁有和我們一樣的水準。
不過,我們也面臨一些問題。我們的政治制度趨於短期:我們每兩年選舉一次眾議員,每四年選舉一次總統。這會讓人們更關注短暫的任期,更關心候選人在短暫任期內能為自己做什麼。而指望總統創造就業或解決其中一些問題也顯得十分荒謬。
這種短暫任期導致我們無法投資于基礎設施建設,沒有切實保證每個人得到盡可能有力的保護。據我所知,有一些人民權利正在被剝奪,比如,佛羅里達州剝奪境內人民“說自己是同性戀”的權利;德克薩斯州剝奪境內人民選擇成為跨性別者的權利;剝奪女性自主決定如何處理自己身體的權利。
儘管存在很多問題,但美元也許仍舊是最堅挺的貨幣。其他貨幣都存在各種不同的問題,例如,歐元是一個實驗品,沒有調整機制,它背後沒有任何真正的貨幣影響力。當你擁有1歐元時,它究竟給你提供了怎樣的購買力?日本則面臨著嚴峻的問題,特別是人口方面的問題。因此,日元似乎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投資物件。瑞士法郎太小眾,無法真正成為一種全球貨幣。很難想像人們會接受人民幣,也很難想像人們會接受加密貨幣。不確定性太多了。
因此重申一次,雖然美國並不完美,但它一直在世界舞臺上扮演相當重要的角色,是自由世界秩序的保護者,而且我暫未發現美國的這一角色有任何改變。
“波士頓先知”塞思·卡拉曼最新訪談:我著迷那種“不必競爭”的企業
達斯·納拉揚達斯:商學院教的是“市場有效理論”,這一理論被大多數人認可。但從你的職業生涯來看,事實似乎並非如此,市場並非完全有效。人們應該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塞思·卡拉曼:20世紀60年代初,沃倫·巴菲特(Warren Buffett)在哥倫比亞商學院的校刊雜誌上發表了一篇比較有名的文章,題為《葛拉漢-陶德的超級投資者們》。葛拉漢(Graham)和陶德(Dodd)在1934年寫了一本書,名為《證券分析》。那是一本長達800頁的巨著,描述了價值投資以及在世界遭受持續蕭條和巨大不確定性打擊的情況下如何進行投資。
這些超級投資者包括沃倫·巴菲特以及在那篇文章中提到的他的10-15位朋友,他們都以價值投資為核心來操作自己的帳戶。簡單來說,價值投資的理念就是花50美分購買價值1美元的東西。
從那時到現在,市場發生了很多變化,《證券分析》中的一些內容並不像30或40年前那樣適用,但沃倫·巴菲特在那篇文章中概述的觀點是一種廣泛的哲學理論。只是每個人實操時的方式截然不同,有些人只投資一個行業,有些人投資大盤股,有些人投資小盤股,有些人專注國內,有些人放眼全球,而他們都跑贏了市場。
“市場有效假說”是一個巧妙的理論。但如果你仔細想想就會發現,它在現實中沒有太大的適用性。在我們研究行為經濟學和行為金融學後就會發現,我們並非總是時刻理性的行為人。
丹尼爾·卡尼曼和理查德·塞勒的研究也讓我們知道,我們對某些資訊的反應很奇怪。人們會執著於一個念頭,就是至少拿回他們的本錢。如果接下來是壞消息,那麼最好的做法是在價格走低之前賣出,把錢投到其他地方,這樣就能回本。但是,人們總是希望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喜歡把錢投到之前有損失的地方。這種時候,人們會在腦子裡設定一個數字,然後會一直記住這個數字。
人們會重點記住最近發生的事。如果你剛經歷過一次疫情衝擊,你就會擔心下一次疫情衝擊,儘管這樣的概率很低。我自己也犯過這樣的錯誤,在9-11事件後,我過度自責自己的所作所為,覺得我們還會再次遭受襲擊。然而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們都沒有受到襲擊。
所以,現實中有很多行為偏差,我們不應該期望人們在任何時候都是理性的。丹尼爾·卡尼曼在《思考快與慢》一書中做了很好的解釋。我認為從很多方面看來,這本書是有史以來最好的商業書籍,也是最好的投資書籍。雖然它看上去並不是商業或投資書籍,而是關於我們自己的。
把握市場其實就是揣度他人心理。人們什麼時候會驚慌失措?什麼時候會貪心不足?但是你在管理自己的組合時,也會存在同樣的缺陷。
只要不讓自己驚慌失措,也不讓自己貪心不足,你就能很好地駕馭市場。因此,我們需要考慮的不是假設市場有效、交易成本為零或風險只是波動性的。而是應該多琢磨一下事情真正的運作方式,然後我們有可能發現市場中的一些低效機遇。
我熱愛的企業什麼樣?
答案是:不必競爭
達斯·納拉揚達斯:你的觀點是,市場可能是無效的。但要找到低效就意味著你需要比其他人更早知道些什麼,而這需要深刻的洞察力。
你投資的範圍很廣,每件事你都有所涉獵,而且每件事你都做得很好。你的能力源泉是哪裡?你如何找到這些機遇的?
塞思·卡拉曼:作為一個投資人,想辦法發揮優勢這一點很重要,其中一種方法就是依靠豐富的基礎知識。我非常敬佩那些深耕於某個領域的人,像是醫生和醫學研究人員,他們可以研究生物技術。任何人都不應該低估這種專注的力量。
市場不會反映投資人的巨大差異。同時,市場無效,部分是因為人性。就像我前面提過的,因為貪婪和恐懼。在某些情況下,恐懼是合理的。比如,“哎呀,糟糕。我的投資組合加了杠杆,我被追繳保證金了。”又或者我有短期客戶,我收到了他們的贖回要求,所以無論我喜不喜歡,我都得賣出。
我們盡可能看得更寬更廣,發現所有可能發現的東西。然後我們會找到似乎存在低效定價的標的,然後我們再對其進行深挖。
《英國金融時報》的作家吉蓮·邰蒂出過一本名為《穀倉效應》的書。在書中,她談及了當一個人獨立運營一個項目或一家公司時的情況,尤其是壞處。(編者注:穀倉效應亦稱筒倉效應,指企業內部因缺少溝通,部門間各自為政,只有垂直的指揮系統,沒有水準的協同機制,就象一個個的穀倉,各自擁有獨立的進出系統,但缺少了穀倉與穀倉之間的溝通和互動。這種情況下各部門之間未能建立共識而無法和諧運作。)
當你只瞭解某一類公司時,你或許只知道大概20只相關股票。問題是它存在“錘子”和“釘子”問題,你可能對這些東西非常瞭解,但你對其他東西一無所知。所以你就沒有足夠的論據支撐自己的觀點:“嗯,這些是我看到的生物科技股中最好的”,但也許它們中最好的也無法和另一類股票相媲美。
因此,穀倉效應束縛了投資者。如果讓我給出一種構建投資組合的思路,我會建議在穀倉之間尋找連通的部分,尋找漏出的東西以及尋找那些不容易形成穀倉的東西。因為那些東西的競爭對手比較少。如果要問我熱愛什麼,我的答案是:不必競爭。
重點是收回本金
因為虧錢是一項真正的挑戰
達斯·納拉揚達斯:說得好,塞思。讓我小小地刁難一下你,在如今的市場中,很多股票下跌了50%。如果你必須給大家一些建議,我們應該關注什麼?
塞思·卡拉曼:我認為,華爾街的大多數投資者都傾向于看漲,幾乎所有的研究報告都是買入報告,而不是賣出報告。大部分投資者不會賣空,所以市場上有一種看多傾向。這沒什麼不好,只是有時候這意味著人們沒有考慮到下跌的問題。
因此,我建議採取平衡的方法。你要給錯誤、誤判和壞運氣留出餘地,因為世事無常,投資中總會發生一些事情。以防錯誤、誤判和不幸的事兒發生,因為我們生活的世界會發生各種事情,在投資領域也會發生各種事情。
我想到沃倫·巴菲特說過的話,他說當你建造一座橋時,你原本的計畫是讓某種卡車通過它,但建造完成後,它可以承受五倍於此的重量,為的是以防萬一。在投資上,你應該也採取這樣的做法。
因此,我們從來沒有忽略過下跌出現的可能,當其他人可能以高估值購入一隻華而不實的成長股時,我們可能正在尋找更沉穩的投資。我們也許會少賺一點,或者也不會少賺,因為我們會對下跌採取保護措施。
要永遠記住這兩點,收回你的資本,並努力賺取回報。如果我不得不選擇其中之一,我會選擇收回本金,因為在未來某一天我還是有機會。而虧錢是一項真正的挑戰,因為要把它賺回來可能無比艱難。
讓我來舉個例子,當你遭受嚴重的損失時,你會遇到大量的贖回,這會讓你的境況雪上加霜。如果你是一個對沖基金經理,你將面臨員工流失及沒有人願意加入一個嚴重虧損的基金,因為他們必須彌補這些損失後才能獲得自己的回報。你可能還會被追繳保證金或其他到期債務。所以,你必須提醒自己不要發怒,不要失去冷靜。
價值投資是一種遠離炙手可熱、
華而不實、趨之若鶩的投資哲學
達斯·納拉揚達斯:這說起來很簡單,但想要建立在下跌中的風險意識很難,你是如何建立這種心態的?
塞思·卡拉曼:我給你講一個小故事。上週末,我閱讀了某人提到的一本書,書中談到了複利的力量,以及複利是如何成為世界第八大奇跡的。他們提出的觀點,我認為非常有趣。眾所周知,沃倫·巴菲特是一個傳奇人物,他的投資額超過1000億美元,至今無人企及。據說,沃倫·巴菲特65歲時的淨資產是30億美元。如今,他已92歲,淨資產是1300億美元,而且他還大筆大筆地向外界捐款。
重點是,沃倫·巴菲特從未想方設法賺取最多的錢。他從不期盼快速致富,他願意慢慢變富。這就是價值投資,是一種遠離炙手可熱、華而不實、趨之若鶩的投資哲學,更注重的是永遠不遭受重大虧損。
現在我已經對學術界的有效市場理論進行了批評,但在學術界還有另一件事正在進行中,就是你實際上需要承擔更多的風險以獲得更多回報的觀點。
從簡單的意義上講,風險和收益呈正相關關係,你買債券比買股票賺得少,或者買公用事業公司的股票比買初創公司的股票賺得少,這都是有道理的。但風險不僅僅指業務變動,風險也與你支付的價格有關。我認為,一檔股票在某一個價格上是適合買入的,在另一個價格上是適合繼續持有的,在更高的價格上是適合賣出的。風險與你的支付價格有關,而不僅僅是與你所買入的東西有關。
所以,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區別點。我在《華爾街日報》的文章中看到有人說:“我需要改變我的投資組合,因為我沒有承擔足夠的風險。”他們說這句話的時候,不是在經濟衰退的最低谷,不是在市場的最低谷,而是在高點時說的。他們從更安全的投資中撤出資金,投入到風險更高的投資中,然後正好趕上了過去三個月市場的重創。
因此,這只是人們過度關注回報的又一個例子。我喜歡說,當你專注於回報而忽略了風險時,你會為了獲得回報而承擔更多的風險。你肯定會承擔風險。你持有更昂貴的多幣種償付證券,風險是確定的,但收益卻是不確定的。如果你把避險放在第一位,並採取了各種減輕、避免或降低風險的措施,那麼你就在一定程度上規避了下行風險。在規避了風險的同時,你還可能會獲得收益。
我認為這是投資理念的問題,達斯,沃倫·巴菲特說,即便你告訴他們你以50美分的價格購買了1美元的東西,很多人也只是聳聳肩,卻未解其意。他們缺乏耐心,不具備長遠的眼光。人們與生俱來缺乏耐心,致富是一個長期緩慢的過程。
我就是這樣想的,我接受了價值投資這一理念,並將其奉為聖杯。我理解了價值投資,並將其納入了我的投資哲學。
達斯·納拉揚達斯:容我冒昧指出來,你說過,價值投資這一觀念是與生俱來的,有的人有,有的人沒有,這是天生的。
塞思·卡拉曼:它確實可能是與生俱來的,就在你的DNA裡面。
優秀的投資者們
會不停地研究、閱讀、承認錯誤
達斯·納拉揚達斯:讓我們做個假設,塞思·卡拉曼在1982年畢業並開始做投資。塞思·卡拉曼的成功是否為時勢造英雄?如果塞思·卡拉曼2017年畢業會怎樣?他仍會成為一名價值投資者嗎?還是會被時代塑造成另一個人呢?
塞思·卡拉曼:你談論的是瑪律科姆·格拉德威爾(Malcolm Gladwell)及某一代人的想法,如果你出生在其他年代,機會可能全然不同。我從小的時候便開始了投資。投資自始至終都是我想做的事。
不過,我的成功也要歸因於這個時代。1982年資本市場開始上行,我們正好趕上了那一波上升期……我的意思是,市場在1964年達到頂峰之後經歷了一個漫長的衰退期,直至1980年代才真正回暖,而我們恰好在長達16年的低迷期結束後創辦了公司,我們非常幸運。
這不就是格拉德威爾的觀點嘛,出生在特定時代會給你帶來特定優勢。我認為我的確從中受益了,儘管這更應歸功於我的父母,他們堅持讓我接受了大學教育,並在各種其他事情上教給我堅守原則。
但我仍然認為無論生在什麼時代,我都會盡我所能去獲得成功。我認為,現在這個時代,投資變得更困難了,因為需要面對的變數更多了。比如你是否處於經濟蕭條期?你是否處於經濟衰退期?明天的經濟環境會像今天一樣動盪嗎?隨著時代的發展,資本市場湧現出了大量的創新理念。
在20世紀30年代,班傑明·葛拉漢的投資業務就被視為一種均值回歸練習。我要挖出那些跌得很慘的股票,我可不能虧錢。市場好轉時,我會有很高的收益,但我首先得在市場不利的情況下保護好自己。
今天,均值回歸理念不時興了。由於技術性破壞,股票不一定總是遵循均值回歸的原理。所以,我認為投資者不得不在過去幾十年大幅提高他們的技術分析能力。我的技術分析能力的確有所提高,而且我還有提高的空間,尚未將其提高到投資成長性股票所需的水準。
我們生活在一個學習瞭解技術的好時代。如果你能弄清楚亞馬遜的運營本質,你將在這個時代如魚得水。但對於價值投資者來說,這風險看起來簡直太大了。但對於科技投資者來說,如果能夠正確洞察平臺的價值以及贏家通吃這一商業模式的價值,便能在這個時代取得我無法取得的成功。
因此,這就是一個投資者所能做的,在理智上保持誠實,在合理的情況下進行自我批評,每天都努力變得更好。正如沃倫·巴菲特那樣,最出類拔萃的投資者們不停地研究、閱讀、承認錯誤,並總是努力讓自己變得更聰明、更有智慧,一個人所能做的一切也就是如此了吧?
機器很偉大
但無法複製最出色的投資者的思考方式
達斯·納拉揚達斯:作為價值投資的大師之一,塞思,如果我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假設你可以選擇雇傭塞思·卡拉曼這個人,一個來自哈佛大學的貝克學者,一個聰明人;也可以選擇買一套基於機器的塞思·卡拉曼演算法……你會怎麼選?
我沒有給你提供增強選項,即人類智慧和人工智慧兼得,我把魚和熊掌兼得這一選項剔除了,所以你別無可選,只能在價值投資方面選擇人類或者機器。
塞思·卡拉曼:我有必要簡單闡述一下,根據葛拉漢的經典理論,價值投資看的是帳面價值,即清算價值,然後折價買入。我不認同這種思考價值的方式,我從未這樣思考過價值。
我的觀點是任何東西都可能被低估。比如在某些情況下,一家百貨公司的股價出現了下滑,那麼它的價值就可能被低估,儘管這種下滑可能十分不明顯。我想,即使是沃倫·巴菲特,也提到過在街上撿雪茄煙頭,我認為價值投資更多的是你可以找到任何公司被低估的價值。
我不知道如何通過程式設計將一台機器塑造成為我,或成為我最好的競爭對手,人們一直在嘗試甚至已經嘗試過。但我不認為機器可以理解我們某一時刻的做法,我和我的合作夥伴有時會在有意義的部分犧牲效率,因為我們甚至無法定義什麼才是值得投資的宇宙。
葛拉漢的這本書專為股票投資者而著,但你可以選擇購買股票、債券、房子甚至整個企業。你還可以購買私人企業的部分權益、保險單。在過去的幾個月裡,我的團隊也提出了一些無人問津的投資。
因此,時刻保持對市場的敏銳觀察以便及時做出反應十分重要。你需要始終保持警惕,並於經年累月中磨練出屬於自己的分析能力。你無時無刻不在思考,自始至終死守在場邊,因為隨時可能會發生一些有趣的事情,而一旦時機來了,你便會立馬採取行動。
我可以想像,人工智慧可以演變成機器學習,且隨著時間推移會變得更好更強大,但我仍然堅信,我們無法通過程式設計賦予人工智慧最出色的投資者的思考方式。
所以我會把賭注押在塞思·卡拉曼這個人和其他人類身上,而不是機器上。機器無法解決這個問題。機器是偉大的,電腦可以實現我們任何人類都無法做到的事情。我很清楚這點。但這依然不是做投資的全部。
“波士頓先知”塞思·卡拉曼最新訪談:我們在解決通脹的金融實驗中任由擺佈,但有很多股票的價格其實是合理的
·
通脹正從商業版的新聞
演變為餐桌上的現實
你和我說過,通貨膨脹已經從商業版面的頭條新聞演變成了廚房餐桌上的現實。真是一句精彩的流行語。但當這種演變發生,對投資者意味著什麼?
塞思·卡拉曼:我認為,人們在餐桌上談論的是美聯儲從未達成他們設定的2%的通脹目標。多年來,美國的通脹率一直維持在1%、1.6%、2%,從來沒出現什麼問題,因為也沒什麼問題可出的。
我認為在一些領域(分為核心和非核心領域),食品價格相當低迷,能源價格更加低迷,特別是在過去幾年的疫情期間。
因此,現在人們經歷的通脹與之前幾次不同。這一次通脹的產生因素,有一部分是供應鏈帶來的。我們剛從一場新冠大流行中走出來,企業解雇了員工,關閉了工廠。美聯儲向市場(人們的口袋裡)投放了數萬億美元資金,其中一些資金進入市場上炒作,一些資金則進入消費市場被消費。
這為經濟增長提供了巨大的動力,甚至可能引發了經濟過熱的副作用。拜登很興奮,因為他在一年內就將失業率降低了一半。但不利的一面是,我們很可能已經非常非常接近充分就業,而我們無法消除最後那百分之幾的失業率,所以我們創造了工資通脹。
儘管拜註銷台了一些鼓勵就業的好措施,但悲劇的是,事與願違,有些人離職後並不著急重返工作崗位,因為政府發放的“刺激”款項金額巨大,以至於他們可以享受一段無需工作的時光。
於是,人們的廚房餐桌現實是,肉價上漲了10%或20%,開車的成本上漲了30%或40%。這些都是令人討厭的物價普遍上漲。
至於通貨膨脹,有一位非常勇敢、心直口快的經濟學家大衛·羅森伯格(David Rosenberg),他會告訴你他認為通貨膨脹正在回落。今天早上,我剛查看了一張圖表,上面列出了過去九至十次嚴重的通貨膨脹,而所有這些通脹情況都在一年之內逆轉了。他會告訴你,他認為此次通貨膨脹將在一年之內得到控制。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此次通脹有經濟週期的性質,價格變化會降低需求,這是資本主義的運作方式。因此,油價上漲會減慢經濟增長速度,導致需求降低,某種情況下還會使油價回落。我認為這個情況有可能發生。
但最近我也和拉裡·薩默斯談過,他會告訴你美聯儲搞錯了,美聯儲跟不上形勢變化,通貨膨脹的惡化程度將出人意料,甚至容易導致價格上漲。
這些都只是大家各自的觀點。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是麻塞諸塞州的一家醫院,由於人手短缺想要雇一名護士,你得向這名護士支付200美元時薪,而在以前,一項工作的時薪才70美元。短期來看,人手短缺確實很嚴重。如果把這種情況算進勞動合同,那麼通貨膨脹就不會回落。所以,我試著同時考慮多種情況,不考慮確定性,只考慮可能性。
解決通脹就像一場大型實驗
“我們”任由擺佈
達斯·納拉揚達斯:還有一個問題,是關於美聯儲加息的問題,對此,你是什麼看法?
塞思·卡拉曼:我同意拉裡•薩默斯的觀點,它們遠遠落後於曲線。可能會在今年的某次會議上收緊。可能是25個基點而非50個基點,這樣不會太誇張。
這都不是問題所在,較難預判的是,美聯儲是否敢於在經濟增長放緩的情況下這樣做。通貨膨脹會導致經濟放緩;從去年開始缺乏刺激措施也會成為一個阻礙;股市下跌會導致經濟增長放緩;戰爭也會導致經濟放緩,有各種各樣的阻礙因素。那麼,美聯儲是否會在經濟放緩和金融市場下跌的情況下提高利率?這些都是很重要的前提。
所以我認為幾乎沒有人有保羅•沃爾克那樣的勇氣,我不確定傑羅姆•鮑威爾是否有這樣的勇氣。在2018年第四季度,美聯儲當時試著縮減債券購買,市場應聲下跌了15%,他們幾乎立即退縮了。
還有一派觀點認為,美聯儲其實願意無限期地落後於曲線,由於有效的通貨膨脹和負利率會實際降低美國債務。
在政治層面,這可能不太可行,但鮑威爾剛剛得到重新任命。我不確定他們會實施何種措施。我猜他們會在某個時間點退縮,儘管這有道德風險。因為大家都知道,艾倫•格林斯潘創立了格林斯潘對策,後來演變為伯南克對策和耶倫對策,現在又變為鮑威爾對策。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